鹌鹑 第61节(2 / 4)
,也不看他,就低着头抽烟。衬衫袖子挽了一半,眼镜滑到鼻梁以下,同样被人流经过,同样自得其乐,好像是专心听曲的模样。
李白却觉得他落寞。
怎么会这样啊。
该说是巧还是不巧?
杨剪来三里屯干什么?
孤孤单单的,最近又过得怎么样。
李白不断地呼气,吸气,直直望那片树荫。他的手就搭在车门把手上,最后却缓缓上移,握住了车窗的摇把。
玻璃升了起来,车子也又往前开了几米,闷热又一次包围了他。
三天之后李白到达德江,又过了的大概一周,他从当地人那里打听到了红面具的消息,具体到他的“道场”在哪座山哪个村,该往哪个方向走才能找到。他庆幸当时路边的自己没有下车,没有被动摇。让人惊讶的是这边类似的红面具还有不少,是从当地那种叫做“傩”的传统戏剧里演变出来的,连纪念品商店里都有差不多的售卖。还是那位“特朗普”帮了李白一把,有个大仙,美国总统都信他!这么问问老人,很容易就能摸到门路了。
那道场实在是隐蔽,那片山地也的确是崎岖,进去之前李白把手机卡拔了出去,拿口香糖裹着,又拿打火机烤了烤,丢进了垃圾箱。手机也还原了出厂设置,删掉所有app,更清空了通讯录和聊天记录。到了这个份上,他不想拖累别人,如果被杀了,对方没法翻他的手机寻仇,如果成功杀了人,接着落入法网,他也可以放心大胆地说一句“我没有同伙”。
这也是实话。
那座山夹在两列山脊之间,是比较矮的一座孤峰,一天开不过去,李白也不敢借宿,只得在车里过上一夜。他把车子停在离村庄比较近的避风处,旁边留出的空位还够一辆车通行,喝了点药裹上外套,这就准备睡了。已经连日下了半个月的雨,把路都泡烂了,八月底,空气就被浸得湿冷如冰水,他这件卫衣快要不够用,嗓子也没好,于是自己会不会因为憋不住咳嗽而耽误事就成了李白入睡前的自问自答话题。
也许是止咳糖浆喝得太多,那天晚上李白半梦半醒之间,又一次出现了幻觉。雨还在车壳上噼里啪啦地打,车里的照明灯却开了,亮得如同白昼,杨剪就坐在副驾驶上,还是听二胡的装束,带点邪气地看着他,却又特别专注。杨剪在笑,问他累了吗?和他说,我们走吧。
然而当李白伸出手,想要捉那手指,却捉了个空。
梦醒了,只有雨声是真的。
李白自己打开了照明,照着昏灯对后视镜仰头低头,仔细看了看自己。他忽然感觉到惭愧,极端的惭愧,他在做什么,他又要去做什么,杨剪知道了会怎么想?如果他活了下来,也没有露马脚,回到北京,把一切告诉杨剪,那人又会不会为他流一点眼泪。现实就是这样惨淡,李白对自己感到无奈,闷头找了这么久,临了马上就要做个了断,却犹豫了。他看着自己的耳朵、眉毛、嘴唇……那些细小又冰冷的闪。他记得哪些是杨剪送的,它们钉着他,让他软弱,踯躅,自我怀疑……让他害怕去做“脏事”,把它们弄脏。
既然现在走上这条路,什么都不能再去怕了,那就全都摘下去吧。用烟盒装着,李白打开制动杆旁边放钥匙的小卡槽,把它们收了进去。
随后李白关灯,又裹上卫衣,准备再睡一会儿。山影幢幢,在他身畔,一如万年的鬼,他听着这豪雨中依旧死寂的夜,毫无困意,也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直到耳边隆隆。
是打雷吗?
不,离得更近。
近……是
在逼近吧!在那短短几秒李白甚至能感觉到地表的震颤,什么东西狂奔过来了,霎时间从上至下铺天盖地,带着汹涌的巨重!
泥石流。李白脑海中闪过这三个字。接着前方的路就传来震响,不知是否砸了石头,大概是不能往前开了……那就只能调头向下,车跑得过山洪吗?如果山体冲上山路,抑或山路直接垮塌,他所在的这辆车没了立足的地方,结果必然是滚落,而在那么大的冲力之下就算不挤压变形爆炸,也会被泥水砂石所淹没,开门都难,没有人来救,他就只能憋死了。
跑出去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李白镇静得出奇,当即推门而出,刚刚退后几步,车灯还没自动关上,一块巨石就“砰”地砸上顶盖,紧接着是更多,灯光很快就被洪流推远了,车身节节败退地滚落山破,哗啦啦的,好像有很多树被砸断……又是“砰”的一声,它爆炸了。
身后火光四起,李白没有眼睁睁去看,他已经跑了很远,耳膜还在嗡嗡地响,脚下的路也化成了泥……
他意识到,自己要被追上了。
冷水冻住了脊梁骨,脚也被粘稠所纠缠。每一根骨头都酸软。
这山洪来得太猛,太重,他好像跑不掉了。
什么都不怕吗?
放屁吧。
恐惧密不透风地淹没李白,仿佛只有头脑可以喘气,他被土石重击,沿山坡滚下,他只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块碎石,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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