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金釵(3 / 5)
有一瞬间的愤愤难平,不过很快地又找回了她的气场,说道:「我记得我刚来艋舺的时候,八甲庄就已经很繁华了。虽然那个地方不比旧街大,也不比他们富庶,可是我们很快乐,直到现在我都很怀念呢……」
阿莲懵懵懂懂,瞪圆着眼在叫妈妈,问她什么时候回家。祝秋棠无言,阿容知道她陷入了回忆。
「小时候我是在观音山长大的,我母亲本是个武人,后来因为我爹的生意,待在观音山不方便,就带咱母女俩来到艋舺,定居在八甲庄。那年我大约十四岁,也是在那时候认识金釵的。虽然咱俩都是练家子,不过我们不太一样,我比较贪玩,金釵她的爹妈待她很严,这点使她从小就很好胜,一心只想向父母证明自己。有一次呢,旧街那儿来了一群商贩,金釵知道她的父母最痛恨三邑人,仗着自己有一点功夫,不问情由,直接将那几个旧街百姓砍了。当时双方对峙严重,她杀的虽是无辜百姓,村民们却无不拍手叫好,金釵也越来越得意,以自己「为民除害」感到光荣。当然,还有一部分是为了讨好父母。可惜的是,她的父母并不因此对她仁慈,唉……我想金釵她大概也很矛盾吧。后来呢,也许是因为得不到父母的肯定,金釵越来越变本加厉,跟当地几个比较出名的江湖人混在一起,甚至直接上旧街宣战了。而旧街那帮地痞流氓又有什么真功夫?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这么来来往往地廝杀,双方的嫌隙也就越来越深了。」
听到这里,阿容沉下脸来,说不出这到底是什么感觉。十七年了,她有多了解养母这个人?
「顶下郊拚爆发了,哦,就是你孙前辈说的那场战役。原因和经过孙大哥都告诉你了,我就不多说了。当天我逃得早,没目睹那场血腥炼狱,出来之后,看到整条村都起了火,村民都在说里面的情况,我听了真有股衝动杀进去救人,要不是当时被邻居拉住,我早豁出性命不要了。唉,当时三邑百姓因为对金釵他们怀恨在心,在火烧村的时候将他们团团围堵。金釵那时刚和一个村里的小伙子成亲,有三个月的身孕,那群恶霸竟当眾将她的丈夫拎出来,拿火烧他,万般折磨他。金釵的个性你清楚,她看在眼里当然不会哭哭啼啼,也不管敌眾我寡,不管自己有身孕,直接拿自己性命上去拚了。然而对方人多势眾,当中又不乏好手,她的功夫再好又岂能挡得住这么多人?也不知道流了多少血,折了多少兵刃,受尽多少言语屈辱,总之她是没能救下丈夫。那帮流氓知道她已有身孕,存心要让她生不如死,拿棍子就往她肚子一顿毒打……」
祝秋棠抹了一把泪,话音哽咽。阿容听得气都没能喘上一口,惊得只是说不出话。
「唉……好歹咱们林老大念着这些兄弟,救出城隍神像后立刻派人营救。金釵当时是什么模样我都不忍心说了,但总归是保住了一条命。后来,我又上观音山待了一阵子,没随他们去大稻埕。听那儿的朋友说,金釵身体復元了,可孩子终究……嗯,但这还不是最心痛的,据说金釵当时腹部伤势过重,大夫说……」
阿容着急:「说什么?」
祝秋棠未语泪先流,终于吐出了一句话:「说她可能终身不孕。」
然后她带着一身的疮疤,一个丧夫的寡妇,就这么隻身来到陌生的异乡。没有丈夫,没有孩子,没有死前仍是不肯肯定她的父母,看看这个崭新的地方,就是找不到家的感觉。
人说:异乡物态与人殊,惟有东风旧相识。可惜东风没有带给她相识的感觉,它为她带来一份新的生命,一个被遗弃的婴儿,哭声诉说了她们的同病相怜,想必她当时肯定是很激动的吧。
她抱起了那个襁褓中的婴儿,望了一眼故乡的方向,与她满身的疮疤,一併带走。
厢房内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小阿莲正在玩铜锣铃鼓,不知道从哪个箱子摸出来的,一边敲着,一边展现她的五音不全。陈金釵怎么捡到阿容的,祝秋棠自然不知,但两人似乎都有些心照不宣。祝秋棠又抹了把泪,阿容垂头不语。
那个当初将她抱回来,和她惺惺相惜的人,又怎会知道自己正盘算着怎么甩脱她?
祝秋棠勉强挤出一抹微笑,说道:「她当初抱回你肯定是很欣慰的。」
阿容「嗯」了一声,不再多说。这个字包含了她所有的罪恶感,那种天人交战的感觉又回来了,她不由得开始思考,我该走吗?我的决定是对的吗?如果我可以自私一点,我就不必承受这些愧疚……
祝秋棠看了窗外一眼,见天色已晚,招呼大家用过晚饭,给阿容自己一间房,大家纷纷睡去。阿容一宿无眠。
隔天,「年家班」为了下午的演出,很早便起来排练了。祝秋棠忙进忙出,让女儿跟着阿容一块,在厢房里等着。阿容其实有些不情愿,她不太会应付小孩,说些童言童语那更是要她的命,有多彆扭就不用说了。
这时,祝秋棠忽然开了门,瞥了女儿一眼,对着屋外一阵媚笑:「你这浑小子,长大了还这么不正经,你弟弟没来是不是?哎,那我给你件事做。」
然后她走了进来,一眼看到有点坐立不安的阿容,正不知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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