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目光微动,捕捉到一闪而逝的,蟒蛇口中的白光。
他确信那不是幻觉。但接下来,无论是令人作呕的喂食画面,还是普通正常的互动画面,他都没能再看到那点白光。
牧时干呕累了,站起来,从亓越阳的表情中——尽管很多时候亓越阳看上去真的是面无表情——牧时看出了,亓越阳发现了什么线索。
“直说吧。”他说,“现在不管是什么,我都能扛得住。”
最害怕的蟒蛇在吃最恶心的食物,还有比那更有冲击力的画面吗?
“印章在它嘴里,看起来,只有参与喂食互动才能拿到印章。”
牧时的脸皱成橘子皮,“喂……那就喂吧。”
“还差一点,”亓越阳想了想,“我们的精神损伤……可能还不够。”
所以才只能在交错的幻觉里,看到印章一秒。
表演还有十分钟结束。
“如果今晚先不拿这枚呢?”牧时问,“先去找别的,正好找印章的过程里认知污染也会加剧……差不多了再回来搞这枚。”
亓越阳点头:“也可以。不过我们不能确定,接下来的每一晚还会不会是这条蛇。”
牧时沉默。
如果没有在抿出头绪的第一时刻做出反应,很有可能就会跟关键的机会擦肩而过。
他们彼此心知肚明,恐怖游戏里最不缺的就是,“万一”。
牧时吐出一口气,推了推亓越阳:“你去排队。挤他们,排在前面一点。”
亓越阳几乎是立刻就知道他要做什么。
但牧时打断了他的话:“你留下,我去。”
“我们两个里,总得留下一个更清醒的。”他说,“我去喂那条蛇。”
“虽然不知道那种程度的精神损伤会把我变成什么样子,”牧时咧开嘴,无所谓的一笑,“但是你会带我出去的,对吧?我知道你会。”
小主管的动物们14
喂食互动只剩最后三分钟。
排在亓越阳前面的游客已经快要结束互动。
亓越阳将要上前的那一瞬,牧时跑了回来,挡在亓越阳面前。
“我来了。”他说。
他额角都是汗水,瞳孔溃散又努力地聚焦着,跌跌撞撞走到巨蟒面前。
蟒头摇晃着凑到他面前,腥臭的吐息直扑在牧时脸上。
牧时面无表情地拿起食物。
蟒蛇顺从地张大嘴。
亓越阳看着牧时将那些黏糊糊的脏器丢了进去,然后伸手在它口中找了找,最后摸出一个东西来。
这个过程很快,超出了亓越阳的预料。
等牧时又跌跌撞撞走下来时,亓越阳才看清了他脸上的惊恐和怖惧。
他将手里的印章递给亓越阳。
聚光灯散射出的光照亮了牧时的双手。
他的十个指尖已经石化了。
亓越阳低声问他:“你去摸那个雕像了吗?”
“没有直接接触。”牧时声音沙哑,“我只是盯着它看了一会……完全投入地盯着它。”
他眼前已经布满了闪烁的白点,视觉中心偏浅,视线边缘则是完全的空白。即使闭上眼也躲不掉。
“扶着我。”牧时说。
“好。”
亓越阳搀着牧时回宿舍区,不料,在四号楼下他们被范姜沛堵住。
亓越阳遇见范姜沛的几次,她都是一副似笑非笑游刃有余的模样。范姜沛身边永远会跟着几个只听她指挥的男人。
但今夜的范姜沛披头散发,形容狼狈。
她露出来的皮肤上全是伤口,像是被什么生生咬烂。
范姜沛说:“亓越阳,我们合作。”
在亓越阳开口前,她又低下头:“求你。”
牧时虚弱地倚在亓越阳身上:“发生什么了?”
范姜沛嘴唇颤抖着,反复深呼吸几次,才将她的经历简单交代了。
白天,他们看到了老板和主管处理玩家尸体的方式后,就一直在食堂附近游荡,觉得会找到什么线索。
一直到晚上八点,食堂夜宵时间开始时,他们仍徘徊在小白房那片。
“你还记得,”范姜沛说,“什么人才能来吃夜宵吗?”
正式员工和主管都能来。
范姜沛从来没有同时在动物园里看到那么多工作人员。八点以后,不断地有戴红色帽子和黑色帽子的人进入食堂。
但是食堂的灯始终是熄着的。
范姜沛带着申灿,北浩气一起在食堂附近观察,然后,黑暗里,他们听到连续不断的呕吐声。
所有本应该在享受,“不限量夜宵”的工作人员,正排排趴在地上,往沟槽里呕吐。
他们看到了肉红的,黏腻的,散发着恶臭的,脏器一般的东西。
有几个戴红帽子的主管神色如常地,将那些东西一点点打包在蛇皮袋和小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