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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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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黛心底泛起涩意。无论傀儡做得多么逼真,当年逝去的人,不会再回来了。

沈流霜沉思片刻,隐约意识到什么,低声道:“或许,这一家人真的全都遇害了。”

阎清欢微怔:“那傀儡师是……”

“当年在这个家里,其实还有第四个成员。”

施黛迟疑片刻,轻声道:“还记得吗?采药人说过,这家男主人爱写话本子,曾以家中黑狗为原型,写了个志怪故事。”

能复仇的不只有人,还有……

妖。

因她一段话,木屋之中陷入短暂寂静。

恰在此刻,施云声蹙眉道:“这里,有东西。”

他体内有妖丹,对妖气的感知,比常人更加敏锐。

施黛循声望去,在角落一个木架上,见到一张浅黄色的薄纸。

竟是纤草纸。

“纸上有字。”

沈流霜心有所感,抬手拿起纸张,目光匆匆扫过,念出最上方的文题:“……《犬妖》。”

这是傀儡师的第四个故事,也是最后一个故事。

犬妖是个孤儿,出身不好,性子暴躁,四处流浪长大,某日与妖鬼厮杀,身受重伤变回原型,昏迷于山中。

一个人族女孩将它拾回家里,取名为“小黑”,悉心照料。

犬妖觉得很烦。

它过惯了厮杀的日子,讨厌被一个人族小姑娘如此对待,更讨厌被唤作小黑——

什么破名字。

奈何妖丹受损,它无处可去,连人形都化不出,只能以一只黑犬的形态百般不愿暂住于此。

收养犬妖的是一家三口。

张三郎是个五大三粗的庄稼汉,却对话本情有独钟,闲来无事,常写些老掉牙的故事,用来哄他女儿开心。

山下的作坊盛产纤草纸,他并不懂行,买来不少,才发觉纸张并不好用。

月娘是典型的农妇,勤劳干练,虎虎生风,身量比张三郎更高。

就是嗓门太大,做饭也不太好吃,还总爱捣鼓些新奇古怪的菜式。

二人老来得女,生下张小婉。

这姑娘调皮捣蛋又话多,总爱抱着犬妖嘀嘀咕咕,将它耳朵都快吵得生出老茧。

为数不多安静的时候,是她拿着毛笔涂涂画画。张小婉性喜丹青水墨,画爹画娘也画它,可惜技艺不堪入目,和她爹的写故事水平有得一拼。

一家三口并不知晓它是妖,养着它疗伤、顺毛、说悄悄话。

山中多雨,犬妖最司空见惯的情景,是一家人闲散坐于窗边,吃着西瓜,听雨声嘀嗒。

听雨山,这座山的名字倒是极为贴切。

直到某日,张小婉病重,家中无钱可医。走投无路之下,张三郎决定前往黑市变卖传家宝。

宝物是枚祖祖辈辈传下的玉佩,饶是张三郎也没想到,它的估价竟价值连城。

当天夜里,一位有意愿的买主前来拜访,带着他的三个学徒。张三郎热情接待,为他们备好热茶——

紧接着,便是怒吼,哭声,以及大火。

张三郎死于乱刀之下,月娘哀嚎怒骂,被一根麻绳勒断脖颈。

还有张小婉。

她不过七岁,被贼人一刀刺穿胸膛。犬妖狼狈扑上前去,被一脚踹开。

七岁的小孩痛得泪眼朦胧,看向它时的最后一句话,不是喊疼,而是“快跑”。

一把火将木屋付之一炬。因山中住民稀少,这场惨案轰轰烈烈,却也悄无声息。

妖丹尚未恢复,犬妖太虚弱也太无能,拖不动尸体,只在满目疮痍里,叼出一幅破碎的画。

它怎能不复仇。

双臂执刀之鬼,名刀劳。

被乱刀砍杀的张三郎,不久前才写了册话本子,笑着对它道:“小黑,这是专为你写的。我们不图你报恩,你早些痊愈就好。”

缢死之鬼,名缢鬼。

死于麻绳的月娘,总会在家中有肉时,特意为它准备一份。她最爱摸它耳朵,笑起来豪迈爽朗:“不许嫌不好吃啊!”

绘制丹青之鬼,名画皮。

它此生忘不了雨夜清风,疏影横斜。

张小婉将一家三口画于纸上,再认真勾勒出它的轮廓,悄声对它说:“小黑也是我的家人,要永远在一起。”

孩童的稚语天真好笑,它对此嗤之以鼻。

可那天看着张小婉的双眼,没来由地,犬妖心尖一悸。

好可惜,有些话一旦错过,哪怕说一遍又一遍,也无人再听。

其实那日趴在张小婉脚边,看窗外烟雨蒙蒙,听屋中那对夫妻的絮叨私语,它心中欢喜,是真的想和他们永远在一起。

如何复仇?

犬类不只有温驯的肚皮,当它张口,能轻而易举咬破人的喉咙。

犬妖将于冬夜完成最后的计划。

届时,所有鲜血淋漓的罪行都将昭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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