鹌鹑 第7节(2 / 4)
白又道。
“随便吧。”
李白抿了抿嘴,就这么被杨剪堵回去,但他还是决定把憋不住的那些说完。把一块染发膏在杨剪不听话的发顶涂匀,硬硬的发梢刺着他的指肚,李白说:“我就想说,你在我面前也可以像个小孩儿。我不会哭的。”
杨剪哈哈大笑起来。
李白技术确实不错,又也许是染发膏质量好,效果很自然,不死黑,就算是在破出租屋里,用自己调的热水冲洗。杨剪和他说了谢谢,也说有空可以去找他,找不到工作也可以去,李白则给了他一把钥匙,就是这间出租屋的。
他还坚持着原本的意思,在打工的地方,在学校,在家里,杨剪很累的时候,就可以到他这个小角落待一待,叛逆也好,幼稚也罢,都随便。如果他不在,杨剪也可以自己进来,在他的床上休息,看看那块漂亮的玻璃。为此李白还买了好几床褥子把床铺得很软,但要是扪心自问,究竟有多少期待,只能说是一点点。
如果杨剪不来也行。
反正期待落空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然而这次却有些不同。早春四月,李白终于接到了散活,是个理发店老板不堪他骚扰也觉得他可怜,帮他介绍给一个文工团,做临时的造型助手,每天中午就开始给人做头发化妆,等晚上演出完了还要负责收拾服饰道具,头顶上的造型师都有军装穿,也很会使唤人,李白总是乖乖地叫她们“首长”,而且每场演出都在不同的军区大院跑,李白回到家时往往已经到了半夜。
往这边的车子早没了,他只能找找方向相近的路线坐到最后,剩下的路自己走。
那天他还是如旧,从一个路灯跑到下一个路灯下,想快点经过中间那段黑,整整一路都在盘算结了工钱买辆旧自行车,越便宜越好,坏的也没问题,他拜托杨剪帮自己修。
浑身酸痛地插上钥匙,他发现门没锁,一推门,他看见杨剪躺在床上,抱着被子没盖,衣服也没脱,身体缩着,像个虾米。
鼻梁上贴了创可贴,看起来好委屈。
李白脱下外套,钻到单人床内侧躺下,想象自己是海草,抱住了熟睡的虾米。
从此之后,杨剪也经常会这样突然出现,好像真的把他的小屋当成了栖息的岩缝。
闪闪发亮
二零零四年五月十九日,北京,复兴路翠微百货。
一条街外的东方美发。
早上十点出头,才开门十分钟,李白把拖布插进水桶,在门口的立式空调上狠狠拍了拍,尝试把它打开。这次比较顺利,他在电子屏上按了两下就听到“滴”的一声,猛地一股风吹出,混着吹不完的灰尘味儿,李白就迎着它一边咳嗽,一边把温度调到二十六。
“开低点嘛,”阿钟在后面拍他后背,“五月份就热得要死。”
“要开你自己开,我可不想被炒。”李白别过身子,又开始拖地,阿钟笑笑就走了,抱着好大一盆毛巾走到店门外摆着的两排折叠衣架跟前。
毛巾有蓝有紫,晾在一起显得灰蒙蒙的,但阳光很好,人行道边的榆树被照得叶片闪亮,簌簌地抖,已经有蝉在叫了。
李白也觉得热。天气预报最高气温到了三十度,他擦地已经擦出了汗,但七月份前空调温度不能低于二十六,他也没有胆子违反,这是林传玉的规矩。
林传玉在一般情况下叫做ben,混熟了可以叫benny,是这家分店的总监,年龄是个谜,大约在三十到四十之间不定,染了一头偏橘的金红,喜欢梳三七分,还喜欢穿花西装,被不少客人说过不像正派人物,但他仍然坚持自己的时尚,为人很傲,据说是在英国进修过,所以叫了个最有英国味儿的名字。
当然,最后这半句是李白自己补充的。在他的那些诸如《新概念英语1》的外文教材中,ben这个名字出镜率很高,伦敦还有个大本钟,ben就像是英国人的小军小明,因此李白合理地怀疑,老板给自己取这么一个名字是为了佐证什么。
李白对老板颇有忌惮。ben是个挑剔的人,换句话说,也是抠门。上一个负责管空调的同事早就离职了,是去年夏天的事,李白当时还是学徒,动不了剪子只能干杂活儿,他亲眼看见那人被骂得狗血淋头,紧接着就被开了,多用几块钱电费,最后半个月工资也没给。
原因只是ben来店里查岗,发现空调上显示的数字是24。
之后,便是李白接过管理空调的伟大任务。那天他跟着杨剪出去吃牛蛙,杨剪喝燕京,他喝北冰洋,最后倒是他喝醉了,六月底的夜晚又热又燥,街边灯光缭乱,他的t恤汗透了,他红着眼睛骂老板是个大傻·逼,杨剪顺着他说,对,就是傻·逼,给他碗里挖了一大勺米饭,他就把筷子插进饭里,双手合十紧闭双眼,立誓守住自己的工资和饭碗。
“这么热谁还来咱们店里嘛,”灯灯又在沙发上抱怨,他和李白是同批学徒,福建人,说话很像台湾偶像剧,他们都是去年年初被招进来,年龄也相仿,当时已经过了十六,不会再被当成童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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