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1 / 2)
“喂喂喂,算你旷工啊!”账房不知发生何事,这个小伙计好端端要哭着夺门而出。
被他这么一喊,甘小栗笃笃笃又返回来,抓起一瓶待售的“春生堂”,扯开瓶盖边哭边往嘴里灌,等老账房从柜台后面撵过来抢夺酒瓶,整瓶的春生堂已经被他喝了个精光。
“你发疯啦!”老账房仗着自己资格老,抡起胳膊给了甘小栗一个爆栗。
甘小栗酒精上头,也抡起胳膊依葫芦画瓢朝对方来了一下,打完人,他咧咧跄跄地重新跑了出去。
外头此时正大雨滂沱,甘小栗毫不躲避,任由雨水浇在身上,衣衫早湿透了,薄薄一件亚麻色的坎肩紧贴着皮肤,一个又一个的炸雷在他头顶响起,轰隆的声音把他带回从泉州登船开往马来亚的那一天,那天日军的飞机至低空掠过,搅起一波又一波无助的人浪。
此时甘小栗的眼里只有膏药旗上的猩红色,宛如一滩血污,而他的心里,只有简简单单的“复仇”二字。他在自己呼出的酒气中往市政厅的方向跑去。
市政厅背海而建,毗邻著名的康华利斯堡,是一排漂亮的白色房子,两层楼高,门前几株高大的椰子树无惧风雨。正对市政厅的街道上各式旅馆林立,其中二三家以深色石材筑墙,木格窗上盖着雨棚,一眼望去跟左右建筑风格差别明显,是日本人在此地开设的高档旅馆,专门为日本商人提供住所。甘小栗平时不来这种地方,但是今天的状况自然不同。
这儿有他要找的日本人。
甘小栗宛如着了火的幽灵一般,泪水流干的眼睛豁出两个红色的洞,扭曲的五官因为雨水而模糊,身上却带着腾腾的火焰。他隔着玻璃望着房子里穿着和服的人,比起英国人,他们的服饰看起来朴素很多,女人多是旅馆的服务员,因为需要干活,宽大的衣袖被一根带子绑在背后。甘小栗见了他们,想起宁波鄞县那些熟悉的面孔,西装店的师父师娘,豆浆店里和阿旺互通款曲的翠萍,那些原本活生生的邻里街坊,他们扭曲弯折肿胀发黑腐烂变臭,而眼前的这些人,生活还在他们身上继续延续,他们还在相谈甚欢,还在言笑晏晏。
凭什么?
这群杀人的恶魔!
甘小栗捡起庭院里当做装饰的一块石头,想要砸碎玻璃,砸碎眼前平静的一切——
“住手!”
有人扣住了他的手。
他用力去挣脱,挣脱不掉,那只手骨节分明、异常有力,滚烫的温度环绕他的手腕,似曾相似的感觉让他回过神来,“张老师?”
张靖苏撑着一把伞,当然他撑也白撑,雨水从伞缘哗哗往下流,沿着他的肩膀流了一身,他的眼镜上升起一片水雾。
“住手甘小栗。”
甘小栗心中仍是不平,说到:“我看过报纸了!是他们!”
“那文章是我写的。”张靖苏简短地解释。
“我要杀了他们!”
张靖苏手上一使劲,将甘小栗拿着石头的手反剪到背后,甘小栗吃不住,手一松,石头掉到泥地上发出闷响。
“张桑?”旅馆的门被人从内打开,一个老板娘模样的人探出头来。张靖苏连忙用日文替甘小栗掩饰过去,又将他拉到大街上。
“你杀得了他们吗?再说,杀了他们有什么用吗?”张靖苏仍然抓着甘小栗的手不放。
“我师父他们,岂不白白的死了?”
“这是战争!是两个国家之间的事!”
“可我师父他们、阿旺他们什么错事也没有做,凭什么就得死?还有我阿姆,她只是上街买菜而已啊!”
面对这样的质问张靖苏无话可说,很难在一个失去亲人朋友的可怜孩子面前讲什么大道理,但是,如果让甘小栗莽莽撞撞闯到日本旅馆里头去,除了会使这孩子陷入绝境之外,张靖苏看不出有任何意义。
大雨继续下着,雨水无差别的泼洒在所有人的头顶,街上行人寥寥,偶尔有车辆经过,车轮卷起水花。张靖苏的伞抛在一边,被风吹着越走越远,他顾不得自己淋得和甘小栗一样的透湿,抓住甘小栗的肩膀晃了晃。
甘小栗仰着脸,雨水画出他脸颊的轮廓、鼻梁的高度、嘴唇的厚薄,再顺着他的下巴流到脖子上,积在颈窝深处,他又愤怒又委屈地问到:“张老师,那文章既然是你写的,你也应该恨里头那些人啊!”
“我恨他们,可是他们也只是和你阿妈、你师父一样的老百姓,什么错事也没有做,即便做了什么,也是因为他们集体受了上位者的引导……”张靖苏只能说到这个地步,更深层的东西,一时半会他也没法从自己混乱的脑中整理出来,他心绪迷乱,越说嘴越不像是自己的嘴,心中不断有声音在鼓动着:看,这是金岁寒,这是你日思夜想不得见,一生所系的金岁寒。
张靖苏刚把双手慢慢从甘小栗的肩膀往上爬,不料甘小栗回过神来,一双眼睛复现光华,急切地向他求证到:“张老师,你是懂日文的,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说着甘小栗把张靖苏的手从自己肩上摘下来,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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