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2)
“(这家伙怎么了?)”慵懒腔调的主人切换成英文问到。
蓝眼珠的人停下手里的动作,叽里呱啦解释一通。
“(好吧,你们继续。)”说罢那人耸耸肩,在他身后,五六个年轻的英国人正在招呼着他。这几个人带着不知天高地厚的骄傲,多数是因为父母来殖民地工作、跟随而来的小年轻,扎堆一起玩耍。这一位中国人乃是其中唯一的特例,尽管穿着西式服装,却格外显眼。
“(那边是你的小朋友犯错了吗?)”一个黄毛小子问。
“(谁是我的小朋友?你吗?)”
“(对不起,我错了,那是一只可爱的小猴子。)”
“(没错,智商跟你也就不相上下的水平。)”一面回嘴,那双黑眼睛又望向地上的甘小栗,这一次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甘小栗感受到他们态度中的高人一筹,这种高傲他曾经在来西服店的洋人身上遇到过,并不觉得稀奇,只是在眼下这样特殊的境地,这群洋人之中还包括一个对自己“见死不救”的祖国同胞,令他尤为羞愤。
“(够了,你们两个快住口!)”
“(贝丝,别理他们,我们去打网球吧。)”
又有两个白人女孩这么说着,这伙人一起向着别墅的方向在道路尽头消失了。
大概是离开船舱、在太阳地上晒了一会儿的缘故,甘小栗的力气渐渐恢复了一些,一通检查过后,他被人带进一间写着“观察室”的房子,这间房子更像是一个特别宽敞的长廊,四面被围起来,留了门和几个窗子,房子正中一条过道,两侧是两条大通铺,从房子的一头延伸到另一头。甘小栗被扔进观察室之后,房门重新给锁上,他看了大通铺一眼,只见上面零零星星已经躺了几个人。
他先是上上下下将自己摸了一遍,确保全须全尾,又隔着衣服摸了摸绑在肚子上的布包,布包里装着甘小桃的碎镜子和胡老板的信,还夹着一点钱,至于在泉州准备的一点行李已经失散在旅途中。然后他把那躺在通铺上的几个人打量了一番,走到看起来最结实健壮的一个人旁边,伸着脑袋讪笑着说:“大哥,小弟想请教您个事呀?”
对方穿着一件马甲,光着膀子,皮肤黝黑发亮,见有人过来,原本闭着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嘴一咧露出一线白牙:“你港。”
“大家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啊?”
那人歪着嘴笑了,反问:“你不是想去马来亚吗?坐统舱去马来亚的都得到这里关上十天,十天过后没得病才能走。”
甘小栗暗自消化了一下这话的意思,想起刚才“蓝眼珠”对自己的一顿检查,稍微有点明白,又问:“就是不坐统舱的人可以不用来这里?”
“来个鸠但,鬼佬怕的是穷人染病传给他们,有钱人过来才不用受这份罪。”
所以买了四人舱船票的张靖苏和肖海压根儿不用出现在这儿,这会儿大概早就已经抵达槟榔屿了,甘小栗沮丧地想。
那人翻身坐起来,在床铺上腾出一个空位:“你一个人来的吗?”
“不,我跟……跟船来的,我下船比较早。”甘小栗顺势承情,挨在旁边坐了下来:“大哥广东人吧?”
“不然呢?我听你说话,你是北方人?”
呃……对于广东人来说,这个判断也没有错……
两个人各说了一下家乡,陌生人之间往往就是靠这种话题拉近距离,当他们的人际距离仿佛已经有点近的时候,甘小栗忍不住讲:“我刚才碰见个人,明明说的中国话,却是跟一帮洋人在一起的。”
“他啊,密斯特简,大人物呢,在这里也没有个一官半职的,整天只知道泡妞,除了洋人就属他犀利,听说去英国读了点书,回来让人按洋人的叫法喊他。”对方说完停顿片刻,从牙缝中挤出一口唾沫吐到地上。
圣约翰岛的大人物(二)
圣约翰岛检疫站的生活跟坐牢差不多。
像甘小栗这样的来南洋谋生的中国劳工被称为”新客“,凡新客禁止离开检疫站的观察室,只有在一天当中的特定时刻,才能到室外活动。而“室外”,指的是一个四面带角楼的院子,角楼上有警卫二十四小时站岗。每天提供有两顿饭,由大桶装着抬入观察室,刚来观察室的新客们多半还会觉得这里的伙食难以下咽,可一旦呆上几天,大概猪食也吃得。
跟甘小栗聊天的广东仔叫“祥仔”,生得一对又深又弯的双眼皮,大鼻头、厚嘴唇,是个地地道道的广东人。他绝口不提自己过去的经历,也没交代是怎么来到这座岛上或是来了几天。
从体格上看,他让甘小栗联想到阿旺,亲切感凭空就多了起来。
祥仔对圣约翰岛的检疫站似乎比较了解,他跟甘小栗讲了检疫站里的层级关系,比如长着黄胡子的英国佬是这里最大的官,他手下有一支配枪的英国警卫小队,也有几位医生负责给上岛的新客做健康检查;在这些人之下,是一群挂着橡胶棍的守卫,都是马来亚当地土人,负责维持检疫站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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