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节(3 / 3)
靖夫人望着他,不觉眼中见泪,点头道:“我岂不知你心地忠仁,在朝上是极无双的臣子,在家中也是最出色的子弟,上无愧君父,下恩眷子民,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独独愧对一个人。”
唐毅自然懂得平靖夫人指的是什么,越发不能言语。
平靖夫人道:“本来你们之间,外人不便插嘴,可毕竟我年老了,有些话再不说,只怕就来不及了,也是疼惜你们之意,不忍看有情人终生嫌隙,而我亦深知,以你之能,只有一个愿不愿意,并没有什么能不能够,不管于公也好,于私也罢!如今你跟怀真走到这一步,固然有造化弄人之因,可难道你身上一点儿责也没有?只怕你并不自知。”
唐毅闭了闭双眸,道:“是……”
平靖夫人却又点头道:“我虽厚爱你,却是偏爱怀真那孩子的,故而说这些,也非逼你如何……须知夫妻两个过活,要相知相惜,倘若当真不能相容,就彻底放开手罢。”
唐毅双拳陡然握紧:“姑奶奶……我、我……”
平靖夫人笑了一笑:“行了,你不必跟我说,只管听我说了这些,我死也放心。”
唐毅听了一个“死”,不觉揪心,才抬头看向平靖夫人:“姑奶奶说这些话,毅儿于心难安。”
平靖夫人神色平和,仍是含笑道:“你不必惊心,不过是大实话罢了。我如今是这把年纪,也知道些天命,此番你出京,或许我已看不到你重回之日了……你且记住,你既然志坚意决,为国效力,就不必再犹豫踌躇,纵然我有不测,你也不必贸然回京,我的话,且记住。”
当时唐毅惶恐,仍还不敢信。
此刻看着那白纸黑字,竟果然是临别遗言了。
唐毅含泪松手,海风劲烈,将那一纸讣信撩起,卷入背后无边无际的海涛之中,海鸟哀鸣,上下翻飞,而他将衣摆一甩,背海朝西,双膝着地跪拜下去,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
因此唐毅竟并未返京,如此又过半月,京内忽地又有一封信至,传信的却是个意外之人。
唐毅将那信使送来的匣子打开,蓦地惊住,却见鹅黄的缎子上,赫然放着那一支宫阙美人金钗,宁宁静静,宛若从来不曾离开他的手过。
旁边却放着一封信,上写着:大舜海疆使、武安侯、唐三爷尊驾亲启。
且说这数日来,来往平靖夫人府上拜祭的众人络绎不绝,此后,又有四十九日水陆道场,超度亡魂,祈念逝者早登天界。
其中,骋荣公主最是不同,只因素来视平靖夫人若神明一般,故而拜祭守灵,格外虔诚,又因见怀真操劳,便相陪左右,出入不离。
怀真虽自知有了身孕,却因种种忌惮,终究不能告诉李贤淑跟兰风等,幸而并不如何显怀,因此众人都未曾疑心。
只幸亏这一次有孕,比上回的情形要顺利些,除了身子不时倦怠、偶然胸口发闷外,并没其他的不适。
在无人之时,怀真抚着身上,喃喃带笑低语:“真是个乖乖懂事的宝宝,知道不让娘吃苦么?”十分的欣慰。
谁知纵然她百般隐瞒,可毕竟是个有身孕的人,纵然再小心翼翼,又哪里能瞒的十足?
这一日,把平靖夫人府上的账目亲自过了一遍,便觉得头晕眼花,拼命撑着,才未曾晕厥过去。
谁知笑荷夜雪因见这形状,早按捺不住,偷偷同李贤淑报知。
李贤淑爱女如命,从在平靖夫人府内之时,就早察觉怀真脸色不佳,不时流露出几分倦态……
然而起初,李贤淑并不敢往别的地方多想,只安慰自己是她身子弱的缘故,因此几番私下里跟怀真说,要请太医来看,谁知怀真一概不许。
此番听说又犯了晕,便亲自来相问,道:“你是怎么了?近来有些不思茶饭,是不是身上哪里不好?”试探了几番,怀真只是搪塞,仍一力不肯看太医。
纵然她素日里有些任性之处……也不像是这般一味讳疾忌医,故而李贤淑心中已经认定了。
李贤淑心慌意乱,压着心跳,便把怀真拉到房内,低声问道:“阿真,别瞒着娘,你说……你是不是……”底下两个字儿,咬的极轻,只盼是自己瞎想多心。
怀真料不到母亲竟然看出来了,一惊之下,本来要矢口否认,然而李贤淑既然疑心,又怎会被她再瞒过去?
怀真低下头去,死死地咬着唇,脸色更白了几分。
李贤淑见她是这般神色,虽不曾回答,却已似回答。顿时双眼发懵,直直看了怀真半晌,自知道以怀真的性情,又不是那等轻狂无知的,绝不会跟别人有什么苟且,就算亲密如郭建仪,从来都是谨慎守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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